禅,是中国思想精神的瑰宝。
以活的语言文字及表现工具,传授美的内在化及心的自在化的新生命,使中国的艺术哲学万古常新。
禅,也是中国美学上的重要原理。
禅的风趣,弥漫在中国的诗词与文评之内﹔在中国词人画家之中,禅已经成为通用的习语。
禅学之为中国思想大放异彩,禅家之为中国艺术开创新境界,已是公论。
师问新到:「曾到此间么」?曰:「曾到」。
师曰:「吃茶去」。又问僧,僧曰:「不曾到」。
师曰:「吃茶去」。
后院主问曰:「为什么曾到也云吃茶去,不曾到也云吃茶去」?
师召院主,院主应「口若口若」!师曰:「吃茶去」。
「禅的艺术」这样的题目,可以是「禅」的原点,也可以是「艺术」的原点,然而这个问题的人,往往容易忽略掉「禅」是如何在历史当中发生、实践出来的。其实,「禅」的原点是宗教的原点,如果忽略这点,那么只能是「野狐禅」、「口头禅」。
「禅」与「艺术」的气质在某一层面是互斥的,因此完整的「宗教艺术」必须经过一种「矛盾的统合」,或者一种「有机的转化」,这必须经过艺术家或者禅着加以整合;在我们这时代,「艺术」与「宗教」却是渐行渐远。这个时代,艺术家不谈超越,他们挥洒情性,却又越陷越深;宗教家又硬邦邦的,两者并无交融。
禅,基本上是带有艺术性质的,然而一般艺术谈有限的自由,而禅关注的是超越死生的自由;艺术的自由乃是藉由艺术品的完成而传达,禅必须靠自生生命完成这种自由的追求。尽管禅的艺术性如此之浓,在历史上也出现了禅诗、禅语,并影响了花道、茶道等等,然而他并非因为艺术而存在,他是为了解决生命的根本问题而出现的,所以我们说他的本质是宗教性的,只是这样的宗教浸满了艺术的气息。宗教家关怀自身之解脱,而不是谈作品的超越。因此,虽然在禅的影响下产生了禅诗、禅画、禅庭园、花道、茶道等等的副产品,禅最精采的部份,仍在于禅者本身即为最伟大的艺术品。我在《缔观有情》有这样一段话:在艺术路上,我最欣羡的,是那些在语默动静,行着坐卧具现宗风的禅者,因为在他们身上,艺术之全体即为艺术之自身。比诸于此,再伟大的创作者也要退居一边。
谈禅的艺术,一定要谈到最终这个生命的艺术。生命的艺术是禅与其它宗教不同所在,其它宗教中你可以感受到圣者的光辉,但很难与艺术连结在一起,但在禅,圣与美可以浑然不分。艺术可以带起人对于生命的向往,然而艺术有很强的风格性,它可以由「一偏」让你看到事物的圆满。
当一个人能够体会生命最大的风光是一个人能够「朗然」面对它时,你会发现让你左右不是的那些藤蔓,其实是自己幻化出来的,并不真实,而禅,就是要我们面对真实。我们看禅艺术,会心一笑,是因为自己朗然面对、如实面对真正的自己,这种对于真实生命的承担,是禅最迷人的。